北約新的防衛承諾，不應以人權為代價 

本文由國際特赦組織秘書長阿格妮斯・卡拉馬爾（Agnès Callamard）提供。

本週，北約各國領袖齊聚海牙，將面臨攸關數百萬、甚至數十億人生活的重大決策。如果他們，如外界普遍預期，決定因應俄羅斯對烏克蘭持續的侵略戰爭而增加防衛支出，那麼他們必須確保，同步作出堅定的人權承諾，並落實具體措施來加強對人權與國際人道法的保護。

在當前全球多重危機蔓延之際，每一次回應的機會都應以保障人權為核心。因此，我將代表國際特赦組織，出席與高峰會同步舉行的北約公共論壇，該論壇將聚集領袖、官員、安全專家、學者、媒體與非政府組織，共同對話。

幾週前，我在發表國際特赦組織年度報告時表示：這是本組織迄今最強烈的警告。當今世界的衝突數量，比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任何時候都還多，國內與國際的不平等現象極其嚴重，而各國正毫無節制地投入軍備競賽，其中尤以人工智慧武器系統的發展最為迅速。若各國政府不採取一致且全面的行動，這個歷史關鍵點將演變為一場歷史性災難。

這場高峰會必須提出具體的行動方案，確保國際人道法獲得尊重。 

國際特赦組織秘書長阿格妮斯・卡拉馬爾（Agnès Callamard） 

當北約領袖著手討論這些挑戰時，必須深思他們對全人類所肩負的責任。 

增加國防預算應靠漸進課稅，而非削減社會支出

川普政府正向北約盟國施壓，要求他們將國防支出提高至國內生產總值（GDP）的 5%，這個數字是目前 2% 目標的兩倍以上。此增幅可能包括 3.5% 的軍事支出，以及 1.5% 的民防、網路、情報與軍事基礎設施支出。任何這類支出的增加，都不應透過削減基本公共服務、人道援助與發展協助來實現。

各國不應「抽走原本就最需要幫助者的地基」各國政府不應取消對最需要支持者的援助，而應透過對最富有者推行更具進步性的國內稅制，以確保最有能力承擔的人能公平負擔其應盡的稅賦。

北約領袖應明確表示：人民不需要在「安全」與「社會、經濟與政治權利保障」之間二選一。這是一種虛假的二分法。安全與人權是相輔相成的。   

促使各國強化對國際法的承諾

國際人道法正處於嚴重危機，許多政府主張國際人道法不適用於自身，或試圖改寫規則，使本不被允許的行為得以正當化。以色列在加薩的持續種族滅絕行為，就是因為其主要盟友未停止軍援、也未譴責戰爭罪行，加劇了無法形容的平民傷亡。2024 年，俄羅斯對烏克蘭的侵略戰爭亦造成比前一年更多的平民死亡。

北約領袖不僅應重申自身對國際法的承諾，還必須明確要求盟國遵守戰爭法。這場峰會應產出具體措施，確保國際人道法受到尊重。

北約亦應停止向可能導致違反國際法的國家輸出武器，例如以色列與蘇丹。軍備生產的提升不應被作為將武器輸出至可能被用於戰爭罪、危害人類罪或種族滅絕之國家的藉口。

保護國際條約

再軍備的浪潮導致各國紛紛退出原本保護平民的關鍵條約。

陶宛於 2025 年 3 月正式退出《集束彈藥公約》，其國會也在 5 月投票決議退出《渥太華公約》（禁止使用地雷的重要條約）。芬蘭於 4 月宣布退出，愛沙尼亞與拉脫維亞國會近期也通過類似決議。波蘭國防部長也建議跟進。美國從未簽署這兩項公約，並於去年向烏克蘭轉移了集束彈藥與地雷，進一步破壞國際禁止相關武器的努力。

北約領袖必須重新表達對這些條約的支持，這些條約對於戰時保護平民至關重要，並呼籲盟國重新考慮其退出決定。

規範自主性武器系統的發展

再軍備浪潮（Remilatization）也正在推動人工智慧應用於軍事領域，並可能加速發展自主性武器系統，使多年來的監管努力化為烏有。

這場軍備競賽凸顯出：我們不能再只是討論自主性武器，而必須立即採取行動，避免整個世界在夢遊中走向毀滅。北約成員應集體支持一項全球性、具法律約束力的條約，來規範自主武器系統的發展與部署，特別是禁止能自動選定並攻擊人類的致命武器。這條紅線絕不能被跨越，無論從法律還是倫理層面。

重申表達自由、結社自由與和平集會的權利

過去一年中，國際特赦組織記錄到全球威權做法加劇，政府大肆打壓異議，特別是在與衝突與違反國際法有關的情境中。各國封鎖媒體、解散或暫停 NGO 與政黨，並監禁批評政府者。全球範圍內，和平示威與表達自由被以「恐怖主義」或「極端主義」之名刑事化與打壓。

保護普世價值與人權，必須成為北約行動的核心。這正是其創始條約中所宣示的信念：「對《聯合國憲章》宗旨與原則的信仰」。

安全與人權是相輔相成的。 

國際特赦組織秘書長阿格妮斯・卡拉馬爾（Agnès Callamard） 

北約領袖必須認清，公民社會、人權捍衛者與獨立媒體在保護人權、確保問責與維護法治中所扮演的關鍵角色——這些都是維繫和平與安全不可或缺的要素。他們必須承諾：保障和平示威的權利、落實表達自由與和平集會的權利，並停止對非政府組織的打壓，正視其在社會中不可或缺的功能。 

各國政府也必須保護人權捍衛者與記者免於攻擊，終止任何由國家主導的暴力行為，並停止對獨立媒體的騷擾或審查。 

這些，正是各國政府為了確保國內與全球和平與安全，最基本應做的事。若無這些措施，北約領袖將是在為下一場危機鋪路。沒有堅實的人權保障，就不可能實現真正且持久的安全。

本文原文刊登於《 Le Monde diplomatiq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