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全人員被迫進行強迫勞動

2022/05/01

國際特赦組織揭露，卡達的保全人員在相當於強迫勞動的條件下工作，在與2022年國際足球總會（FIFA）世界盃相關的計畫中也是如此。國際特赦組織在新報告《他們當我們是機器》（They think that we’re machines）中，記錄了卡達8家私營保全公司的34名現任或前任員工的經歷。

保全人員都是移民工人，他們表示每週必須工作7天，每天工作12小時——通常連續數個月甚至數年都沒有休息日。大多數人表示，他們的雇主拒絕遵守卡達法律規定的每週休息日，而無論如何都決定請假的工人，面臨被恣意扣薪水的懲罰。一名男子將他在卡達工作的第一年描述為「適者生存」。

2017年，卡達開始解決勞工問題，做出重要的法律改革，包括新的最低工資和改善工人訴諸司法的機會，並廢除了部分卡法拉制度被濫用的關鍵問題。然而，這些改革並未得到有效的落實。更重要的是，國際特赦組織記錄的許多濫用行為，甚至違反了修法前的卡達法律規範。

「許多保全人員都知道他們的雇主已經違反法律，卻無力挑戰他們。他們身心俱疲，在面臨經濟處罰甚至驅逐出境的威脅之下，只能不斷工作。」

國際特赦組織經濟與社會正義團隊主任史蒂芬・科伯恩

「我們揭露的侵權行為，原因可以追溯至卡達雇主和移民工人之間仍存在的巨大權力不對等，這表示當局在落實勞動法上仍存在巨大差距。與我們交談過的許多保全人員都知道他們的雇主已經違反法律，卻無力挑戰他們。他們不斷工作，身心俱疲，否則會面臨經濟處罰的威脅——或者更糟糕的是，終止合約或驅逐出境。」國際特赦組織經濟與社會正義團隊主任史蒂芬・科伯恩（Stephen Cockburn）表示。

「儘管卡達近年來取得了進展，但我們的研究顯示，私營保全部門的侵權行為——在世界盃期間將變得越來越嚴重——這仍然是個系統性和結構性的問題。雇主依然明目張膽地剝削工人，卡達當局必須採取緊急措施保護工人，並追究侵害人權者的責任。」

國際特赦組織呼籲卡達緊急調查私營保全部門的侵權行為，公佈調查結果，並為工人提供補救措施，包括確保他們能獲得充足的休息和薪水。卡達還應發布詳細的行動計畫，以有效解決私營保全部門的強迫勞動行為。

在世界盃相關地點發生的侵權行為

國際特赦組織在2021年4月至2022年2月期間，對34名現任或前任保全人員、主管和安全官員進行了深入訪談，這些訪談奠基於2017年和2018年國際特赦組織訪談一家保全公司中25名保全人員的早期研究。在新研究中，透過34名來自多家保全公司的員工描述，顯示出他們面臨的侵權行為是系統性而非獨立事件。

接受最新報告訪談的34名工人受僱於8家不同的私營公司，這些公司為政府部門、足球場，以及其他對2022年世界盃極為關鍵的基礎設施計畫提供服務，例如飯店、交通系統和體育設施。至少有3家公司為國際足總賽事提供保全服務，包括2020年國際足總俱樂部世界盃（延至2021年）和2021年國際足總阿拉伯盃。

「他們會說『我們沒有足夠的保全服務，所以你們必須工作』。我們沒有任何選擇。主管會說你必須去上班，否則要扣薪水。」
埃德森*

2020年，國際足總及其在卡達的合作夥伴「交付與傳承最高委員會」（Supreme Committee for Delivery and Legacy）承諾將採取更多措施，改善卡達服務業和餐飲旅遊業從業人員的工作和生活條件。加強的勞工標準已經擴大到涵蓋世界盃服務人員，這些機構也已經開始採取其他措施來保障權利，特別是針對飯店工作人員。但正如國際特赦組織的報告所示，這些承諾尚未在保全相關領域中落實。

「他們當我們是機器」

卡達的法律和規定將工作時間限制為每週最多60小時，包含加班時間，並且明確規定每個人每週都有權享受一個完整的帶薪休息日。這反映了國際法和國際標準——休息是一項基本權利。

「想像一下，輪班工作12小時，然後被載去培訓中心，再進行8小時的培訓。整個晚上……他們認為我們是機器。」

澤克*

儘管如此，34名保全中的29人告訴國際特赦組織，他們經常每天工作12小時，有28人表示他們經常被拒絕休假。這表示許多人每週工作高達84小時，且連續工作數週。

來自肯亞的彌爾頓*在一家飯店的保全公司工作到2021年。他表示，一般來說，他會在早上6點30分離開住所，晚上8點回來，而且經常幾個月沒有休息。來自孟加拉的阿卜杜勒從2018年到2021年年中擔任保全人員，並表示他已經3年沒有休息。

來自烏干達的澤克在2021年2月於國際足總俱樂部世界盃工作。他告訴國際特赦組織，他必須完成為期一周的訓練課程，為賽事做準備。他每天正常輪班後必須立刻進行8小時的訓練。

「想像一下，輪班工作12小時，然後被載去培訓中心，再進行8小時的培訓。整個晚上。然後你早上5點上班——你每天睡4小時，整個星期都在訓練。他們當我們是機器。」澤克說。

無法休息

為了享受他們合法享有的休息日，保全人員必須徵得雇主的明確許可。這經常被雇主拒絕，勞工未經許可休息一天可能會導致薪資被扣，這已構成強迫勞動。國際勞工組織（ILO）將強迫勞動定義為非自願或在罰款等懲罰的威脅之下進行的工作。

「我們沒辦法挑戰它。對，我們知道規則，知道勞動法的規定，但我們能怎麼挑戰？我們沒有地位能挑戰現況。」

朱馬*

來自烏干達的埃德森描述他的雇主：

「他們會說『我們沒有足夠的保全服務，所以你們必須工作』。我們沒有任何選擇。主管會說你必須去上班，否則要扣薪水。」

同樣來自烏干達的雅各曾在一家公司工作，負責在哈利法國際體育場（Khalifa International Stadium）守衛通道並接收貨物。他告訴國際特赦組織，勞工未經許可就實施強制休息日，可能會導致最高200里亞爾（超過5天工資）的罰款。

「他們說週五是休息日，但這是你沒有的休息日……而且你不能抱怨——如果你抱怨，你就會被解僱並被驅逐出境。」
勞倫斯*

許多保全人員支付高額招聘費前往卡達，卻發現工資和工作條件與事先承諾的大不相同。來自肯亞的勞倫斯表示，工人們常常因為害怕後果而無法抱怨：

「他們說在工作中你有一個小時的午休時間，但我們沒有，他們也不付午休工作的錢給你。他們說週五是休息日，但這是你沒有的休息日……而且你不能抱怨——如果你抱怨，你就會被解僱並被驅逐出境。」

國際特赦組織還發現，報告中的4家公司仍未按照法律規定的標準支付加班費，這表示著他們在某些情況下，每個月少支付數百里亞爾給保全人員，有時少支付的金額甚至高達8天的工資。

對生病、上廁所進行處罰

卡達的法律要求員工必須從缺勤的第一天起證明他們生病，並附經雇主批准的醫生的證明。然而，由於交通位置或缺乏空閒時間（如前所述）等原因，移民工人難以獲得醫療保健，因此這項規則顯得不切實際，更使侵權的雇主得以進一步懲罰工人。

來自烏干達的班告訴國際特赦組織，他連續工作了18個月，沒有休息日。2021年的一天，他生病了，待在家裡。班表示，他的主管告訴他，公司沒有足夠的人力讓他請病假，隨即把兩天的工資從他的薪水中扣除——一天是因為缺勤，另一天是因為沒有提供病假單。

有些保全人員表示，他們因「不當行為」而受到嚴厲的經濟處罰，例如沒有正確穿著制服，或者在沒有人支援的情況下離開崗位上廁所。

朱馬描述無能為力的工人服從於這種懲罰的感受：

「我們沒辦法挑戰它。對，我們知道規則，知道勞動法的規定，但我們能怎麼挑戰？我們沒有地位能挑戰現況。」

卡達禁止移民工人組建或加入工會，這加劇了權力不對等的情形。

惡劣的工作和生活條件

國際特赦組織訪談的15名保全人員經常被部署在酷熱的室外，包括在應該限制戶外工作的夏季月份。在某些人的情況之中，他們沒有遮蔽或飲用水，儘管熱壓力對工人造成的危險已得到充分證實。

自2017年以來，卡達在最熱的月份對戶外工作有了限制。2021年，卡達延長了夏季工作時間禁令，如果移工認為高溫威脅到他們的健康，他們有權利停止工作。但國際特赦組織的研究顯示，當局必須採取更多措施來保護戶外工作人員，包括保全部門的工作人員。

伊曼紐被派去一家豪華飯店巡邏游泳池、停車場和海灘，他說：

「天氣很熱的時候，有時卡達法律規定不允許任何人在戶外工作……但是我們這些保全 [警衛] 能去哪裡？」

同樣的是，儘管卡達當局已經發布了關於生活條件的明確指導方針，但國際特赦組織從18名保全人員的訪談得知，他們的住所過於擁擠且不衛生。

種族歧視

「他們說『你是非洲人，你可以工作12小時，因為你很強壯。』」

奧馬爾*

國際特赦組織還記錄了基於種族、國籍和語言的歧視。接受報告訪談的保全人員大多來自烏干達和肯亞，他們表示，來自撒哈拉以南非洲的工人經常被部署在最惡劣的條件下工作，例如需要他們在高溫下長時間工作。而他們做同樣工作的工資卻低於其他保全人員，尤其是說阿拉伯語的工人。

來自肯亞的埃瑟一直駐紮在卡達的各個地點，直到2021年。他說：

「他們按國籍付錢給我們。你可能會發現肯亞人的收入為1,300，但來自菲律賓的保全人員收入為1,500。突尼西亞人收入為1,700。薪酬按國籍而定。」

奧馬爾說，他的老闆用種族刻板印象來證明對他和同事的嚴厲態度和歧視性待遇是正當的：

「他們說『你是非洲人，你可以工作12小時，因為你很強壯。』」

種族歧視的說法與聯合國當代形式種族主義問題特別報告員的調查結果相呼應，他於2019年底造訪卡達。雖然卡達沒有禁止種族歧視的具體法律，這種待遇仍然違反了卡達憲法和國際法。

國際足總與侵權雇主的直接聯繫

國際足總和最高委員會針對國際特赦組織提出的問題找到證據後，就沒有與為世界盃場地提供保全服務的三家公司中的兩家續簽合約，也將其報告給勞動部。然而，這兩個機構都沒有提供足夠的細節來評估這種終止合作是否以負責任、透明和作為最後手段的方式進行。國際特赦組織的研究更顯示，國際足總和最高委員會都該更早意識到侵權的可能性。

「距離世界盃只剩幾個月的時間，國際足總必須採取更多措施來防止私營保全部門的侵權行為——否則世界盃將更加被人權侵害籠罩。」

國際特赦組織經濟與社會正義團隊主任史蒂芬・科伯恩

國際足總和最高委員會在與這些公司簽約之前，都沒有進行充分的盡職調查，而且他們沒有及時發現和解決侵權行為，從而加劇了這樣的人權侵害。當侵權行為發生時，這兩個機構都從這些公司的服務中受益，因此他們負有責任，要為在世界盃相關地點和活動中遭受虐待的工人提供或一起提供賠償措施。

「距離世界盃只剩幾個月的時間，國際足總必須採取更多措施來防止私營保全部門的侵權行為——否則世界盃將更加被人權侵害籠罩。」國際特赦組織經濟與社會正義團隊主任史蒂芬・科伯恩表示。

「更廣泛地來說，國際足總必須利用其影響力向卡達施壓，以更加完善地實施改革並落實法律的執行。時間正在飛快地流逝——如果現在不建立更好的做法，那麼在球迷回家後很長的時間內，虐待行為都會持續發生。」

背景資訊

國際特赦組織沒有在其報告中點名這8家公司，因為知名客戶可能會在短時間內與他們終止合作。這可能會導致失業並惡化移工的處境。然而，國際特赦組織已向卡達勞動部、國際足總以及相關的交付與傳承最高委員會提供詳細資訊，敦促他們實施進一步的調查。

針對國際特赦組織的指控，卡達勞動部承認「需要立即處理個別的不當行為案件」。然而，當局質疑這表示「卡達制定的系統有潛在問題」，並表示「隨著執法措施的實施和雇主越來越自願遵守規定，違規公司的數量已經下降，也將持續下降。」

最高委員會表示，無論法規或監控系統如何，一些承包商總是會試圖「鑽系統漏洞」。最高委員會隨後確認其先前的承諾，表示會解決和糾正違規行為。國際足總提供了背景資訊，但沒有回應國際特赦組織的指控。

*所有工人的名字都已更改，以避免他們遭受報復。

卡達政府、國際足總和最高委員會的完整回應詳見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