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當局利用臉部辨識技術鞏固種族隔離制度

國際特赦組織於5月表示,以色列當局利用名為「紅狼」(Red Wolf,暫譯)的實驗性臉部辨識系統,監控巴勒斯坦人的舉動並以自動化的方式對其人身自由實施嚴厲限制。國際特赦組織在最新發布的報告《種族隔離自動化》(Automated Apartheid)中詳述紅狼在急速擴張的監控體制中所扮演的角色,還有系統如何讓以色列政府得以大幅控制巴勒斯坦人並維持種族隔離制度的情形。紅狼系統被設置在西岸佔領區希伯崙市(Hebron)的軍事檢查站,系統未經同意便掃描巴勒斯坦人的臉部並將數據加入龐大的監控資料庫中。

國際特赦組織也發現以色列在東耶路撒冷佔領區所使用的臉部辨識科技規模不斷擴大,尤其在示威加劇的地區和非法屯墾區(定居點),而不論是希伯崙市還是東耶路撒冷佔領區,臉部辨識系統都讓嚴密的監視器網絡得以將巴勒斯坦人民置於近距離的監控之下。這類種族隔離自動化的情況,明顯是以色列當局刻意製造對立與充滿威脅的環境,讓巴勒斯坦人在特定區域中的能見度降到最低。

國際特赦組織秘書長阿格妮斯.卡拉馬爾(Agnès Callamard)表示:「以色列當局利用發展成熟的監控系統控制隔離制度,直接把對巴勒斯坦人的種族隔離自動化。我們在希伯崙的H2地區發現名為紅狼的臉部辨識系統,用來嚴厲限制巴勒斯坦人民的人身自由,用非法取得的生物辨識資料監視並控制巴勒斯坦人在市區的行動。」

「東耶路撒冷佔領區和希伯崙的巴勒斯坦人告訴我們,無所不在的監視器侵犯他們的隱私,打壓倡議行動,破壞他們的社交生活,讓他們時時刻刻都身處監控之中。巴勒斯坦人除了飽受肢體暴力和恣意逮捕威脅之外,如今更要面對被演算法追蹤的情況,以及因監控數據帶有歧視而無法進入自己社區的情形。這就是為什麼將臉部辨識科技用於監控時會違反人權的最新例證。」

國際特赦組織呼籲以色列當局終止針對巴勒斯坦人的大規模監控,撤銷他們針對巴勒斯坦人實施的行動自由限制。這些對終止種族隔離都是必要的舉措。

國際特赦組織也呼籲全球禁止以監控為目的來開發、販售以及使用臉部辨識科技。我們近期在 #BanTheScan:禁止掃描 倡議行動中,發現印度美國都出現和臉部辨識科技相關的人權風險。

《種族隔離自動化》這份報告著重在希伯崙與東耶路撒冷這兩個巴勒斯坦佔領區中,這是唯二設有以色列屯墾區的區域。報告以2022年進行的田野調查作為基礎,包含與巴勒斯坦居民的實地訪談、開源資料分析,以及來自前任與現任的以色列軍事官員證詞,這些證詞由以色列組織打破沉默(Breaking the Silence)所提供,用於證實國際特赦組織對於以色列臉部辨識系統操作情形的調查結果。

紅狼

以色列當局與巴勒斯坦解放組織於1997年簽署協議,將希伯崙分為H1與H2地區,H1佔城市面積80%,由巴勒斯坦當局管理,而以色列則完整控制H2地區,舊城也包含其中。H2地區居住著33,000名巴勒斯坦人,至少有7個飛地周圍住著大約800名以色列非法屯墾者。

H2地區的巴勒斯坦居民遭到嚴厲的行動限制,除了無法通過特定道路(但道路卻開放給以色列居民),軍事檢查站和其他設施都嚴重妨礙他們的日常生活。希伯崙的以色列居民不僅可以穿越不同道路至巴勒斯坦地區,更無須在檢查站停下。

《種族隔離自動化》揭發從未浮上檯面的以色列軍用臉部辨識系統「紅狼」(Red Wolf),該系統被部署於希伯崙的各個檢查站。

許多證據顯示,紅狼與其他兩個由軍隊操控的監控系統——「狼群」(Wolf Pack)與藍狼(Blue Wolf)有關。狼群是囊括了所有巴勒斯坦佔領區人民資料的龐大資料庫,舉凡住處、家庭成員,是否曾遭以色列當局訊問等資料都包含其中。藍狼則是以色列部隊透過智慧型手機與平板使用的應用程式,可以隨時將資料匯入狼群資料庫中。

巴勒斯坦人經過設置紅狼的檢查站時,臉部會在未被告知或未經同意的情況下被掃描,並與收集了許多巴勒斯坦人數據的生物資料庫進行比對。紅狼會利用上述資料決定當事人能否通過檢查站, 並自動加入新的臉部掃描生物資料。倘若資料庫中無輸入資料,當事人便無法通行。紅狼也可能以巴勒斯坦人民檔案的其他資料為由拒絕通行,例如當事人曾受到訊問或逮捕等情形。

根據打破沉默組織指出,紅狼逐漸增加巴勒斯坦人的臉部資料。一位駐紮在希伯崙的以色列軍官便表示,當地士兵需要訓練並優化紅狼的臉部辨識數據演算,達到無須人工干預便能辨識臉孔的效果。

國際特赦組織透過軍事人員的證詞得知,監控巴勒斯坦人的行為已經成為一種遊戲,例如在2020年,希伯崙某個檢查站的2位士兵表示,藍狼軟體會根據輸入的巴勒斯坦人資料筆數產生排名,以色列長官會給予分數最高的軍旅獎勵。如此一來,以色列士兵便會受到鼓勵,持續監控巴勒斯坦人。

到處都是攝影機

國際特赦組織也發現,以色列的人工智慧臉部辨識系統,背後是由大型的實體監控硬體設施來協助運作。

以色列軍隊形容希伯崙是座「智慧城市」,實際情況則是街道遍佈攝影機,安裝在建築、路燈、監控台和屋頂之上,讓希伯倫原本就存在的隔離制度更加惡化。對巴勒斯坦人來說,無所不在的監控讓他們知道有些H2區域是他們不該去的,儘管有些地方只在住家幾公尺外而已。

Tel Rumeida地區距離戒備森嚴的56號檢查站非常近,檢查站安裝了至少24個影音監控裝置和其他感應器。當地一位居民Eyad表示,56號檢查站設置在曾經繁榮的Shuhada街上, 軍隊部署森嚴,再加上近30年的行動限制,使許多巴勒斯坦商家關閉,幾乎「扼殺了所有形式的社交生活」。

Eyad也提到,以色列士兵似乎利用臉部辨識系統(國際特赦組織認定為紅狼系統)阻擋居民返家:

「他們 [以色列士兵] 會說你的名字不在資料庫裡,就這麼簡單一句話,你就不能通行回家。」

舊城新科技

在東耶路撒冷佔領區內,以色列在舊城(Old City)部署了具備上千台監視器的「凝視2000」(Mabat 2000)監控網絡,以色當局從2017年開始便不斷更新系統,強化系統的臉部辨識技術,將監控擴張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國際特赦組織標記出東耶路撒冷佔領區10平方公里內的監視器位置,包含舊城與謝赫賈拉(Sheikh Jarrah),結果發現每5公尺就出現一到二台監視器。

以色列當局用新型監控工具鎖定文化與政治要地,例如進入舊城的大馬士革門(Damascus Gate),這座城門一直是巴勒斯坦人會面或舉行示威會選擇的地點。

巴勒斯坦人可以清楚感受到監視器密布所帶來的影響,例如一位居民Neda就表示:

我時時刻刻都在被監視⋯⋯在街上到處都讓我非常不自在。每當我看見攝影機就會很焦慮,好像自己隨時都被當作目標鎖定一樣。

居民Neda表示。

大規模監控已經侵犯隱私權、平等權並違反不受歧視的原則。此外,大規模監控也對表達自由與和平集會自由形成寒蟬效應,阻止巴勒斯坦人示威發聲,加深恐懼與壓迫的氛圍。

一名巴勒斯坦記者告訴國際特赦組織:

「示威的人都清楚,就算不被當場拘留,自己的臉也會被監視器捕捉,之後便可能遭到逮捕。」

謝赫賈拉與錫爾萬(Silwan)地區在2021年曾爆發示威,反對當局為了屯墾者所祭出的迫遷政策,之後兩地的監視器數量便大幅上升。

國際特赦組織也發現在東耶路撒冷佔領區這座被非法強佔的城市,監控規模不斷擴大,鞏固以色列當局的數位控制權,也更加強非法屯墾者的安全。監控不僅阻撓了反對屯墾區設置的示威,以色列當局和非法屯墾者更在非法屯墾區周圍額外安裝監控設施。

監控工具供應商

國際特赦組織無法斷定提供以色列當局臉部辨識軟體的企業,然而有研究人員認出了安裝在東耶路撒冷佔領區的某些攝影機供應商。他們發現住宅區與軍事設施中,都安裝了由中國企業海康威視所生產的高解析度監視器,而根據海康威視官方的宣傳行銷內容,這些設備還可以安裝在外部的臉部辨識軟體中。此外,國際特赦組織也發現荷蘭公司TKH Security所製造的攝影機被安裝在公共場所和警察的基礎設施上。

國際特赦組織致函給這兩間公司表達擔憂,表示企業產品可能被用於「凝視2000」計畫中,對巴勒斯坦人進行臉部辨識並促成人權侵害。此外,國際特赦組織也向公司要求內部的盡職調查資料。兩間公司均無法詳述是否對這些高風險交易完全履行相關人權責任或正在履行相關人權責任。

根據TKH Security的網站,一間名為Mal-Tech Technological Solutions(簡稱Mal-Tech)的以色列公司在2017年成為以色列市場的首間經銷商。TKH Security針對這一點向國際特赦組織回覆「在過去幾年與Mal-Tech之間並無任何商業行為」,並稱近期也未與以色列當局有直接的商業往來。TKH Security並未進一步釐清國際特赦組織的後續提問。至於中國企業海康威視則未對國際特赦組織的提問予以回覆。

海康威視與TKH Security必須承諾確保自己的技術不會被用於維持或助長以色列對巴勒斯坦人的種族隔離制度。

國際特赦組織秘書長阿格妮斯.卡拉馬爾表示。

「這兩間公司必須停止供應任何以色列當局用來鞏固非法屯墾區的技術;非法屯墾的行為根據國際法已經犯下戰爭罪。他們也必須確保只販售給符合人權規範的客戶。」

背景資訊

2022年,國際特赦組織發布報告指出以色列當局對巴勒斯坦人進行壓迫與控制,根據國際法已構成種族隔離。種族隔離體制在所有可以掌控巴勒斯坦人權利的地方(包含以色列與巴勒斯坦佔領區)對他們進行結構性的壓迫與全面控制,根據《羅馬規約》(Rome Statute)和《種族隔離公約》(Apartheid Convention)的定義,這些人權侵害已構成危害人類罪。

根據國際人權法,國家若要干預隱私權,必須充分展現合法理由並以必要且合法的手段進行。以色列針對巴勒斯坦人的監控並不符合上述標準,更會助長長期佔領、非法屯墾和強佔土地背景之下的行動自由限制,加重巴勒斯坦人遭隔離與差別對待的情況,最終更加鞏固以色列的種族隔離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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