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度人權報告|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曝露出國際制度無法應對全球危機

  • 國際特赦組織的《2022年度人權報告》,特別著重在全球對人權的雙重標準,以及國際社會未能以人權和普世價值為核心團結起來
  • 西方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反應強烈,對一些盟友的嚴重侵害行為卻缺乏實質行動,例如以色列、沙烏地阿拉伯和埃及的人權侵害,二者形成鮮明對比
  • 國家未能保障和尊重權利,女性權利和示威自由因而受到威脅
  • 《世界人權宣言》將滿75週年,國際特赦組織堅持必須以人權和規則為基礎,建立一個適用於所有人、所有地區的國際制度

國際特赦組織發布全球人權年度報告時表示,2022年俄羅斯全面入侵烏克蘭,犯下多起戰爭罪、造成全球能源和糧食危機,且試圖進一步破壞脆弱的多邊系統;而這同時也揭露了西方國家的虛偽,西方國家對於克里姆林宮的侵略行為反應強烈,卻縱容或涉入其他地區的嚴重人權侵害。

國際特赦組織《2022年度人權報告:全球人權概況》揭露,世界各地對於人權侵害事件的雙重標準和不當反應,加劇了有罪免責和不穩定的情形,包含對沙烏地阿拉伯人權紀錄的完全保持沉默、對埃及的不作為,以及拒絕處理以色列針對巴勒斯坦人的種族隔離制度。

報告也強調中國使用了激烈手段,壓制國際對其犯下的危害人類罪所採取的行動,以及全球和區域機構受其成員自身利益所阻,未能針對在衣索比亞、緬甸和葉門等國造成數千人死亡的衝突做出適當反應。

國際特赦組織秘書長阿格妮斯・卡拉馬爾(Agnès Callamard)表示:「俄羅斯侵略烏克蘭是一個恐怖的案例,讓我們知道一個國家認爲自己能藐視國際法、侵犯人權而不必承擔後果時會發生什麼事。」

「75年前,《世界人權宣言》於二戰後完成,其核心理念是普遍承認所有人皆享有權利和基本自由。即使國際權力動態處於混亂,也不能在衝突之中犧牲人權。人權應在日益動盪和危險的環境中,指引世界前進。我們不能讓世界再次燃燒。」

無恥的雙重標準替更多的侵權行為開闢道路

俄羅斯全面入侵烏克蘭,引發歐洲近代史上最嚴重的人道與人權緊急情況之一。這場衝突不僅造成大規模流離失所、戰爭罪和全球能源與糧食不安全,也加劇對於核戰的擔憂。

西方的反應迅速,對莫斯科實施經濟制裁並將軍事援助送往基輔,國際刑事法院針對發生在烏克蘭的戰爭罪展開調查,聯合國大會也投票譴責俄羅斯的入侵屬於侵略行為。然而,這種強烈且正面的應對方式,與先前俄羅斯和其他國家應對大規模侵權行為的方式,以及對衣索比亞和緬甸等國衝突的糟糕應對方式,形成強烈對比。

「如果制度能針對俄羅斯在車臣和敘利亞的犯罪紀錄追究責任,我們就可能在那時候和現在拯救烏克蘭與其他地區數千人的生命。但我們現在僅有的是更多的痛苦和破壞。」國際特赦組織秘書長阿格妮斯・卡拉馬爾表示。

「如果俄羅斯的入侵戰爭能帶給世界任何啟示,那就是普遍適用並且奠基於規則的國際制度極為重要。所有國家都必須加倍努力,建立以規則為基礎,並對所有人、所有地區都有益處的新秩序。」

對於約旦河西岸佔領區的巴勒斯坦人而言,自聯合國於2006年開始記錄傷亡人數以來,2022年是死亡人數最多的年份之一,共有約152人遭以色列部隊殺害,包含數十名兒童。以色列當局持續強迫巴勒斯坦人離開家園,政府同時執行計畫,大幅擴大約旦河西岸佔領區各地的非法屯墾區。西方政府非但沒有要求以色列終止種族隔離制度,反而選擇攻擊譴責此制度的人。

美國長期高聲批評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也已經接收成千上萬名逃離戰爭的烏克蘭人,卻基於反黑人的種族歧視政策和做法,在2021年9月至2022年5月期間,驅逐了超過2萬5,000名海地人,許多人遭受酷刑及其他不當對待。

歐盟會員國對逃離俄羅斯入侵的烏克蘭人開放邊界,展現其身為全球最富裕的聯盟之一,完全有能力接收大量尋求安全的人,並提供他們取得醫療、教育和住處的管道。然而,許多歐盟國家仍對逃離敘利亞、阿富汗與利比亞的戰爭和鎮壓的人民緊閉大門。

「各國應對俄羅斯侵略烏克蘭的方式向我們證明,有政治意願的話可以達成哪些事情。我們看見國際譴責、調查罪行,以及向難民開放邊界等例子。這次的應對方式必須成為未來應對所有大規模人權侵害的藍圖。」國際特赦組織秘書長阿格妮斯・卡拉馬爾表示。

西方國家的雙重標準讓中國等國更加膽大妄為,也讓埃及和沙烏地阿拉伯得以迴避、忽視和轉移針對其人權紀錄的批評。

即使犯下的大規模人權侵害已構成針對維吾爾及其他穆斯林少數民族的危害人類罪,北京仍然逃過聯合國大會、安全理事會和人權理事會的國際譴責。

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為俄羅斯的人權現況指派一名特別報告員,並在伊朗發生致命示威後設置調查機制。但理事會卻投票決議停止進一步調查、甚至不討論聯合國自身針對中國新疆可能發生危害人類罪的調查結果,也終止了一項關於菲律賓的決議。

「各國視個案情況來適用人權法,這樣公然表現出的虛偽和雙重標準令人震驚。國家不應在批評侵犯人權行為之後,下一分鐘便因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脅,而縱容其他國家的類似侵權行為。這種做法不但不合情理,也破壞了普遍人權價值的結構。」國際特赦組織秘書長阿格妮斯・卡拉馬爾表示。

「我們也需要尚未發聲的國家,採取立場反對任何地方發生的侵犯人權行為。我們需要減少偽善舉動和憤世嫉俗的態度,並增加各國一致、有原則的大膽行動,以促進和保障所有權利。」

世界各地對異議的殘酷打壓

在2022年,俄羅斯的異議人士僅因提及烏克蘭的戰爭便遭到起訴,媒體也被迫關閉。在世界各地衝突嚴重的國家,包含阿富汗、衣索比亞、緬甸、俄羅斯、白俄羅斯和其他數十個國家,都有記者遭到監禁。

在澳洲、印度、印尼和英國,當局通過新法限制示威,斯里蘭卡則動用緊急權力限制針對日益嚴峻的經濟危機的大規模示威。英國法律賦予警察大量權力,包含能禁止「吵雜的示威」,損害表達自由與和平集會自由。

科技也成為武器,被用來噤聲民眾、阻止公眾集會或散佈不實資訊。

伊朗發生反對數十年打壓的示威,當局以非法武力,包含實彈、金屬彈丸、催淚彈和毆打行為,應對這場前所未有的示威。12月,秘魯前總統卡斯蒂約(Castillo)被罷免後引發政治危機,秘魯維安部隊使用非法武力鎮壓示威,且特別針對原住民和農民。在辛巴威和莫三比克等國,記者、人權捍衛者及政治反對派也面臨打壓。

示威權受到的威脅日益嚴重,國際特赦組織於2022年為此發起全球倡議行動,對抗各國加倍侵犯和平集會自由這項基本權利的情形。在這場運動中,國際特赦組織呼籲採用一項無酷刑貿易協定(Torture-Free Trade Treaty),禁止生產和交易本質上侵權的執法用具,並控管常用於酷刑或其他不當對待的執法用具貿易。

國家未能保障和尊重權利,女性成為受害最嚴重的族群

當局打壓異議,加上對人權的做法不一致,因而對女性權利造成明顯衝擊。

美國最高法院推翻長期以來對墮胎/人工流產權的的憲法保障,也威脅數百萬名女性和具生殖能力者的其他人權,包含生命權、健康權、隱私權、安全權,以及不受歧視的權利。

2022年底,美國有數個州已經通過法律,禁止墮胎或限縮墮胎管道。與此同時,波蘭社運人士因協助女性取得墮胎藥物而被起訴。

長期以來,美國原住民女性所受的強暴和其他形式的性暴力,較其他族群高出許多。在巴基斯坦,新聞報導了數起備受矚目的女性遭家人謀殺案,但國會從2021年至今仍未通過家庭暴力法案。在印度,針對達利特和阿迪瓦西原住民女性的暴力,以及其他類型的種姓仇恨犯罪,都依然不受懲罰。

塔利班發布多項法令,使得阿富汗女性的個人自主權、受教權、工作權以及進入公共場所等權利嚴重惡化。在伊朗,「道德警察」因頭巾底下露出幾綹頭髮,便暴力逮捕瑪莎・艾米妮(Mahsa Zhina Amini),數天後她在監禁期間死亡。可信報導指出她遭受酷刑,引爆了全國示威,而多名女性在示威中受傷、遭受監禁,甚至死亡。

「國家渴望控制女性的身體、性和生活,造成暴力、打壓和潛能受限的負面結果。」國際特赦組織秘書長阿格妮斯・卡拉馬爾表示。

應對人類威脅的全球行動嚴重不足

2022年,全球仍然受到Covid-19疫情的影響。氣候變遷、衝突以及部分原因為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經濟衝擊,進一步加劇了人權所遭受的風險。

經濟危機讓97%的阿富汗人生活在貧困之中。海地的政治和人權危機,因大規模幫派暴力而更加嚴重,導致超過40%人口面臨嚴重糧食不安全。

全球快速暖化導致天氣更加極端,因而在南亞和撒哈拉以南非洲的數個國家造成饑荒和疾病,包含巴基斯坦和奈及利亞,當地的水患為人民的生活和生計帶來極其嚴重的影響,也造成水媒疾病爆發,數百人因此死亡。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我們已知將我們推向最大生命威脅的推手是化石燃料,但各國依然未能為人類的最大利益採取行動,處理依賴化石燃料的現象。這種集體失敗,是現有多邊制度弱點的另一項明顯實例。

阿格妮斯・卡拉馬爾表示:「世界受到各種危機交互影響的衝擊所困,包含大規模衝突、因太多國家背負不可持續債務而顯得殘酷的全球經濟、企業避稅、科技成為武器、氣候危機和權力板塊變動。若國際制度無法帶領我們度過這些危機,我們便難以在這些危機中生存。」

運作不佳的國際制度需要改善

極為重要的是,保障權利的國際制度和體系能被強化而非削弱。而第一步就是給予聯合國人權機制充足的資金,以便追究責任和展開調查,進而伸張正義。

國際特赦組織也呼籲聯合國重要決策單位,也就是安全理事會進行改組,給予長期遭受忽略的國家和情況發聲的機會,特別是全球南方(global south)區域。

國際特赦組織秘書長阿格妮斯・卡拉馬爾表示:「國際體系需要嚴加改革,才能反映當今的現況。我們不能允許聯合國安全理事會的常任理事國,繼續不受限制地行使否決權和濫用特權。安理會的決策過程不透明且效率低,造成整個體系都容易受到操縱和濫用,也無法運作。」

雖然自私自利的政府並未將人民的人權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人權運動顯示我們仍可以從國家應保護的人們身上,得到啟發和希望。

在哥倫比亞,女權運動和法律行動的持續努力,促成憲法法庭決議將懷孕24週內的墮胎除罪化。在南蘇丹,2017年,馬蓋.馬地歐普.恩岡(Magai Matiop Ngong)年僅15歲便遭判死刑,而在世界各地成千上萬人為他的自由向當局請願後,他已經獲釋。

瓜地馬拉原住民馬雅族的環境保護人士貝爾納多.卡爾.索爾(Bernardo Caal Xol),因虛假的指控入獄,4年後假釋出獄。在西班牙的女性運動倡議多年後,該國國會通過法案,將「合意」定為性侵法律定義的核心。哈薩克和巴布亞紐幾內亞廢除死刑。

阿格妮斯・卡拉馬爾表示:「面對暴行和侵權行為,我們很容易失去希望。但在過去一整年,不斷有人讓我們知道,我們並非無能為力。」

「我們看到指標性的反抗行動,包含阿富汗女性遊行反對塔利班統治,以及伊朗女性摘下頭巾走在公共場所,或剪掉頭髮抗議強制佩戴頭巾的法律。父權和種族主義系統性打壓的數百萬人走上街頭,要求更美好的未來。他們前一年已經這麼做,並在2022年繼續這麼做。這會提醒掌權者,在他們侵犯我們的尊嚴、平等和自由時,我們不會袖手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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