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研究:塔利班掌權後,性別暴力倖存者被國家拋棄

國際特赦組織2021年12月表示,自從塔利班掌控阿富汗後,該國提供性暴力倖存婦女的必要服務大量減少。

在26次新的訪談中,性暴力倖存者和服務提供者告訴國際特赦組織,塔利班關閉收容所,也從監獄釋放大量被拘留者,其中包含許多犯下性別暴力罪行的人。

許多倖存者以及收容所員工、律師、法官、政府官員,以及其他和保護服務相關的人——現在都面臨暴力和死亡風險。

「阿富汗的性別暴力倖存婦女可以說是被遺棄了。」

國際特赦組織秘書長阿格妮斯・卡拉馬爾(Agnès Callamard)

國際特赦組織秘書長阿格妮斯・卡拉馬爾表示:「他們的支持網絡已經被瓦解,避難所也都消失了。」

「塔利班在全國大開監獄的門,完全沒有考慮釋放已被定罪的加害者們,會對受害婦女和那些為倖存者提供服務的人造成哪些風險,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為保護婦女不要遭受更多暴力,塔利班必須允許且支持重新開放收容所、重啟其他提供給倖存者的保護服務並恢復女性事務部(Ministry of Women’s Affairs),同時確保服務供給者能在自由且不需擔心報復的情況下工作。」

國際特赦組織呼籲國際社會,立即提供長期資金給此類保護服務,並協助撤離那些面臨急迫危險的倖存者和服務提供者,同時敦促塔利班遵守對女性的義務,尤其是針對性別暴力倖存者或有遭受性別暴力風險的人。

2021年11月26日和29日,塔利班發言人蘇海爾・夏亨(Suhail Shaheen)透過電話向國際特赦組織表示:「伊斯蘭律法禁止對婦女施以暴力⋯⋯面臨家暴的女性能向法院提告,法院就會審理他們的案件⋯⋯她們的委屈會得到處理。」

國際特赦組織在巴德吉斯(Badghis)、巴米揚(Bamiyan)、代孔迪(Daikundi)、赫拉特(Herat)、喀布爾(Kabul)、昆都茲(Kunduz)、楠格哈爾(Nangarhar)、帕克蒂卡(Paktika)、薩爾普勒(Sar-e Pul)和塔哈爾(Takhar)等省份,訪問倖存者及與提供保護服務的相關人士。

系統崩解

在塔利班掌權之前,許多婦女有接觸全國收容所和服務網絡的管道,包含公益律師、醫療照護和社會心理支持等服務。

倖存者會經女性事務部各省和首都的辦公室、人權委員會,以及全國收容所、醫院和警察局轉介進入這個系統。

聯合國阿富汗援助團表示,這個系統並不完善,但每年在阿富汗服務數千名女性,其中九成女性在人生中,經歷至少一種形式的親密伴侶暴力。

服務提供者表示,最常見的性別暴力包含毆打、強暴、其他形式的肢體和性暴力以及強迫婚姻。倖存者時常需要緊急醫療照護。

一名在楠格哈爾工作的服務提供者表示:「 [這些案例] 都很極端。我們曾有一個案例是丈夫拔下妻子的手指甲⋯⋯ [一名] 男性使用鐵撬剝下妻子的皮膚⋯⋯有一名女性常遭受家人虐待。她甚至再也無法使用廁所。」

塔利班在阿富汗掌權的這個時候,提供保護服務的系統也逐漸崩解。收容所被關閉、許多人遭塔利班成員搶劫並侵佔公款。在某些案例中,塔利班成員騷擾或威脅員工

「我的兄弟是我的敵人,我的丈夫也是我的敵人。」

琪娜特*

當收容所被關閉,員工被迫將許多倖存婦女送回家庭,其他倖存者則遭家人強行帶走。有些倖存者被迫和收容所員工同住、睡在街上,或在其他惡劣的情況下生活。

琪娜特*在進入收容所避難前,時常遭受丈夫和兄弟毆打。塔利班來了之後,她和幾名女性一起逃走,現在已經躲起來了。她表示:「我們離開時只擁有身上穿的衣服。我們沒有暖氣、餓著肚子睡覺⋯⋯我的兄弟是我的敵人,我的丈夫也是我的敵人。如果他看見我和我的孩子,就會殺了我們⋯⋯因為他們知道收容所已經關閉了,我很確定他們正在找我。」

一名收容所主任目前與所內一些倖存者一起躲藏,她向國際特赦組織表示:「我們沒有適當的住所。我們不能出去。我們非常害怕⋯⋯請帶我們離開這裡。如果沒有人幫忙,我們只能等著被殺死。」

加害人獲釋

隨著塔利班拿下一座座城市,他們也有系統性地從監獄中釋放受拘留者,其中許多人因性別暴力罪行被定罪。目擊者、擁有第一手資訊的人以及可信的媒體報導指出,塔利班成員必須對此負責。一名塔利班發言人向國際特赦組織否認此說法,並堅稱打開監獄大門的是前朝的政府。

一名專精性別暴力領域的專業法律人士表示,在塔利班掌權之前的一年,她參與了超過3,000名性別暴力加害人的定罪過程。

她說:「不管 [塔利班] 去到哪裡,他們都釋放囚犯⋯⋯你能想像嗎?在一個月內他們在阿富汗各個省份,釋放了超過3,000人。」 

國際特赦組織也收到可信的報告,指出倖存者也被塔利班送進拘留系統,包含喀布爾附近的普爾恰克監獄(Pul-e-Charkhi prison)。

原先提供保護的人現在急需保護

許多在保護服務系統內工作的人表示,雖然在塔利班掌權前就面臨巨大風險,現在他們的生命甚至有了更大的危險,急需保護。

一名在巴德吉斯工作的服務提供者解釋:「所有在這 [支持系統] 中工作的女性,現在需要一個庇護所⋯⋯我們每天都活在焦慮與恐懼之中。」

一名在楠格哈爾工作的服務提供者表示:「我收到來自塔利班、ISIS、加害人及其家屬的威脅⋯⋯每天都會收到。」

另一名在巴米揚工作的服務提供者表示:「我曾每天接到三通越獄的男子打來的電話。接到一通塔利班的電話後,我換了新號碼。」

這些女性看到自己含辛茹苦打造的系統崩毀,感到非常震驚與沮喪。一名前法官向國際特赦組織表示:「我花了20年從零開始打造一切,在不同辦公室之間四處奔波、說服他人。我試著說服所有人,這樣才能建造一個保護女性的框架⋯⋯要從零開始打造某個東西需要極大的勇氣、犧牲和精力——然後一切又重新歸零。」

「我們不管在哪裡都不再安全」

塔利班掌權後,遭受暴力的婦女無處求助。一名曾在喀布爾協助性別暴力受害者的心理學家向國際特赦組織表示:「塔利班完全沒有任何程序來處理類似案件。」

一名專門處理性別暴力案件的檢察官解釋:「以前,女性能向女性事務部求助。她們能單獨前往報案。但現在,女性不得在沒有男性監護人的陪同之下前往任何地點,這讓報案變得非常複雜。」

法莉哈*常遭丈夫和他的親戚毆打。她表示:「 [我丈夫] 會隨便拿東西來打我⋯⋯他每次打我,他的親戚就會圍觀⋯⋯幾乎每天都會發生⋯⋯他第一次打我的時候用的是電線⋯⋯我全身都是瘀青。我的兩隻手和所有指甲都布滿傷痕。在那之後,他只會打我腰部以下的部位。他跟我說:『我打你這些部位 [陰部和臀部],別人就不會看到』。」

法莉哈接受國際特赦組織訪問時,已經懷有九個月身孕,急需找到安全的地方居住。她補充:「以前有收容所,所以我去了那裡,請求他們收容我。他們說收容所不再運作,也不能收容新個案⋯⋯我別無選擇。」 

艾蒂莉亞* 7歲時被迫嫁給一名80歲老人。她表示:「我和他住了一年,他每天打我,還說:『你怎麼沒有懷孕?』」

艾蒂莉亞逃走了,卻被迫再婚,且經常遭受第二任丈夫和他親戚的毆打、虐待或其他暴力手段。她接受國際特赦組織訪問時,剛被轉送至阿富汗少數運作中的收容所之一。

她表示:「我們現在非常害怕⋯⋯我們要待在這裡多久?塔利班半夜12點和1點會來收容所,白天也會來好幾次。我們 [跟他們] 說這裡對我們來說很安全,但他們不相信⋯⋯我們不管在哪裡都不再安全。」

研究方法

2021年10月26日至11月24日,國際特赦組織透過電話訪問6名倖存者和20名保護服務系統相關人士,包含收容所主任和員工、檢察官、法官、心理學家、醫生,以及女性事務部代表。

國際特赦組織也訪問了18名當地社運人士、記者、非政府組織和聯合國代表,以及阿富汗其他性別暴力專家。

註:*為保護受訪者身份,所有名字皆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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