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揭露航空燃油供應鏈與戰爭罪有關

• 國際特赦組織呼籲國家和企業暫停出口航空燃油至緬甸
• 美洲豹能源公司（Puma Energy）的供應鏈和緬甸軍方犯下的戰爭罪有關
• 埃克森美孚（ExxonMobil）、泰國國家石油股份有限公司（Thai Oil）、中國石油天然氣股份有限公司（PetroChina）和俄羅斯石油公司（Rosneft）等石油公司都可能涉入
• 奠基於外洩的公司文件、業內消息以及訪談緬甸空軍逃兵的調查，提供了至今最完整的供應鏈狀況
• 證詞描述了空襲的毀滅性後果

國際特赦組織11月發布的新調查報告，揭露涉入供應鏈的公司以及針對平民致命空襲的證詞，並表示國際社會必須緊急暫停將航空燃油運送至緬甸軍方手中。

調查揭露航空燃油供應鏈與戰爭罪有關

《致命的貨物：揭露助長緬甸戰爭罪的供應鏈》（Deadly Cargo: Exposing the Supply Chain that Fuels War Crimes in Myanmar）這份報告，是自2021年緬甸軍方政變後掌權以來，針對航空燃油最詳盡的報告。從燃料原先出口的遙遠港口，到造成平民死亡的非法空襲，以及在這之間的每一步，都詳加調查。

國際特赦組織秘書長阿格妮斯・卡拉馬爾（Agnès Callamard）表示：「這些空襲已經摧毀家庭、讓平民驚恐不已，且造成受害者死亡或傷殘。若飛機無法加油，就無法四處飛行肆虐。今天，我們呼籲供應商、航運公司、船東和海事保險公司，退出緬甸空軍的供應鏈。」

「沒有任何理由能合理化涉入供應航空燃油給公然蔑視人權、不斷受到戰爭罪、危害人類罪和嚴重侵犯人權指控的緬甸軍方。」

這些空襲已經摧毀家庭、讓平民驚恐不已，且造成受害者死亡或傷殘。若飛機無法加油，就無法四處飛行肆虐。

國際特赦組織秘書長阿格妮斯・卡拉馬爾

國際特赦組織的研究與緬甸正義組織（Justice For Myanmar）合作進行，並得到英國聲援緬甸組織（Burma Campaign UK）等其他公民社會組織支持。

本報告的資料來源相當豐富，包含外洩的公司文件、企業檔案、船隻追蹤數據、衛星影像、公開紀錄，以及獨家訪談緬甸空軍逃兵與和美洲豹能源公司關係密切的消息人士。

報告也收錄了空襲倖存者的證詞，他們講述的悲慘經驗顯示這些非法攻擊造成的傷亡有多嚴重。加上空襲受害者，緬甸軍方自政變以來已經殺害超過2,300位平民。73歲男子卡諾（Ka Naw）在2022年2月，目擊了緬甸東部克耶（克倫尼）邦（Kayah / Karenni）人口密集村莊的一場空襲，他為我們描述當時的景象。

「聲音非常大。我看到飛機降低高度、投放炸彈，然後再次爬升。他們飛得很低⋯⋯在第一趟，他們轟炸之後回頭使用機關槍掃射。」

揭露供應鏈

企業有責任在他們經營的所有地區尊重人權，但國際特赦組織此次發表的證據，證實一些涉入緬甸航空燃油供應鏈的公司，與緬甸軍方犯下戰爭罪有關。

自2015年以來，主要負責處理、儲存和配送緬甸航空燃油的外國公司是美洲豹能源公司，此公司大部分股份由大型國際貨物貿易公司Trafigura持有。美洲豹能源公司透過子公司美洲豹能源亞洲分公司（PEAS）和合資公司國家美洲豹能源航空服務（NEPAS）在緬甸運作。根據美洲豹能源公司，從2021年2月至2022年10月5日，其運作都限制在民用航空燃油。然而，本報告顯示事實並非如此。

我們的調查結果顯示，航空燃油（Jet A-1）主要經由迪拉瓦港一處PEAS管理的碼頭進入緬甸。2021年2月至2022年9月中，國際特赦組織已經確認8次單獨運送的航空燃油在此港口卸貨。

之後，這些燃油會存放在PEAS的碼頭，隨後再由油罐車送往全國各地NEPAS的存放設施和空軍基地。根據2021年12月至2022年8月收集的資料，NEPAS的存放設施和空軍基地有所關聯，顯示民用和軍用航空燃料的關係密不可分。美洲豹能源公司讓緬甸軍方更容易取得航空燃油，助長了緬甸軍方造成的人權傷害。

美洲豹能源公司已經向國際特赦組織承認，該公司「知道有報導指出軍方向特定NEPAS的機場設施強行要求提供燃油，這些報導事件已經降低我們對NEPAS的信心，認為NEPAS可能沒有能力遵守美洲豹能源公司設下的管制」。

9月26日，國際特赦組織將本報告的證據提交給美洲豹能源公司。10天後，該公司宣布退出緬甸並出售在該國的業務。

國際特赦組織商業與人權研究員蒙茲・費赫（Montse Ferrer）表示：「我們認可美洲豹能源公司退出緬甸的決定，但宣布出售業務給未公開的『當地私人企業』引發其他擔憂，包含需要以負責任且透明的方式離開緬甸市場，以及避免航空燃油基礎設施落入緬甸軍方手中。」

「美洲豹能源公司必須以負責任的方式退出市場，並協助補救任何傷害。該公司首先該做的事，就是諮詢緬甸受非法空襲影響的社區代表，找出最合適的賠償方案。」

揭露航空燃油運送 

但美洲豹能源公司並非唯一需承擔責任的企業。有其他公司在緬甸航空燃油的供應鏈扮演關鍵角色，因此也涉入同樣的侵犯人權事件。

2021年2月至2022年9月17日，緬甸商業首都仰光的迪拉瓦港內，由美洲豹能源公司子公司PEAS管理的碼頭，至少有7艘油輪卸下8批航空燃油。

國際特赦組織已確認其中4批航空燃油的供應商和日期：中國石油天然氣股份有限公司全資擁有的新加坡石油公司（SPC）（2021年12月）、俄羅斯石油公司（2021年12月）、新加坡雪佛龍公司（2022年2月）、泰國國家石油股份有限公司（2022年6月）。此外，埃克森美孚和2022年6月的一批航空燃油有關。

國際特赦組織取得的文件顯示，泰國國家石油股份有限公司和中國石油天然氣股份有限公司的SPC出貨的航空燃油，目的為供緬甸空軍使用。

俄羅斯石油公司、雪佛龍公司和泰國國家石油股份有限公司的代表向國際特赦組織表示，他們已經得到保證這些航空燃油僅供民用。中國石油天然氣股份有限公司的SPC並未回應發表評論的要求。在回覆給國際特赦組織的信件中，泰國國家石油股份有限公司表示將暫停銷售Jet A-1航空燃油至緬甸，「直到類似議題都得到解決為止」。

國際特赦組織商業與人權研究員蒙茲・費赫表示：「任何進行人權盡職調查的企業，都應意識到銷售航空燃油給位於由軍方統治國家的客戶，且該國軍政府的人權紀錄惡劣時，此銷售行為都帶有高度的風險。」

任何進行人權盡職調查的企業，都應意識到銷售航空燃油給位於由軍方統治國家的客戶，且該國軍政府的人權紀錄惡劣時，此銷售行為都帶有高度的風險。

國際特赦組織資深商業與人權研究員蒙茲・費赫

韓國船東泛洋有限公司和挪威威爾森通運股份有限公司也被發現參與幾批航空燃料運送。泛洋有限公司並未回應國際特赦組織。威爾森通運股份有限公司表示他們認為那些燃料目的為民用，但也表示他們會「立即停止為在緬甸港口卸下Jet A-1航空燃油的船隻或貨主提供任何形式的代理服務」。

空襲紀錄

本研究進行期間，國際特赦組織於2021年3月至2022年8月間，在克耶邦、克倫邦（Kayin）、欽邦（Chin States）以及實皆（Sagaing）地區記錄到16次非法空襲。

一個令人擔憂的新發展是：在國際特赦組織記錄到的空襲事件中，緬甸軍方在其中2起使用集束彈藥，這種彈藥因其無差別攻擊的特性，國際已經禁止使用。

國際特赦組織已經發現茂比（Hmawbi）、馬圭（Magway）、德達烏（Tada-U）和東吁（Taungoo）4座空軍基地，與已經構成戰爭罪的空襲事件有所關聯。

有紀錄的空襲總共造成至少15位平民身亡、至少36位平民受傷，也摧毀了住宅、宗教建築、學校、醫療機構和一處收容流離失所民眾的營地。

空襲的傷亡人數以國際特赦組織能以直接證據證實的數量計算，包含相同的目擊者證詞以及受害者姓名，通常能以空襲的影視資料證實。

根據媒體報導和不同的人權紀錄，造成緬甸境內平民傷亡的非法空襲數量更多、範圍也更廣，因此真實的死亡人數應較前述數據高出許多。

大多數有紀錄的案例中，在空襲發生時，疑似只有平民身在空襲現場。

2022年1月17日深夜，與泰國相鄰的克耶邦Ree Khee Bu國內流離失所者營地遭受空襲，造成年紀分別為約15歲和12歲的姐妹瑪莉亞（Maria）和凱洛琳（Caroline）身亡。50多歲的男子努努（Nu Nu）也因此身亡。兩位女孩的50歲父親高勒（Kaw Reh）那天晚上待在另一個村莊，隔天早晨抵達時發現她們的遺體用布蓋著。

他表示：「他們把我女兒和那名男子的遺體放在教堂裡。我只想坐在那裡看看她們。」他也補充，自己家中放在空襲地點的財物有些遭彈片破壞，其他財物則因「沾滿器官和血液」，由其他住民燒毀。他倖存下來的女兒曾經相當活潑好動，現在卻不再和其他孩童一起玩。

2022年7月，2名國際特赦組織研究員前往空襲地點，調查了炸彈的彈坑和其他損壞。有鑑於空襲發生時附近沒有士兵或其他軍事目標，這似乎是一場對平民的直接襲擊，可能構成戰爭罪。

國際特赦組織資深商業與人權研究員蒙茲・費赫表示：「由多間公司提供、進口、儲存和配送的航空燃油，是緬甸軍方發動這些駭人空襲的必要資源。現在就是一勞永逸，切斷緬甸空軍航空燃油供應鏈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