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追究緬甸的責任,否則世界將在羅興亞人遭受的迫害面前顯得軟弱無力
文/ 國際特赦組織緬甸研究員喬.佛里曼(Joe Freeman)
本文原先刊登於《獨立報》The Independent
2018 年時我還是記者,當時我參加了其中一個由政府導覽的旅行團,拜訪了緬甸北部的若開邦,那裡是緬甸羅興亞人生活的核心地區。
那些旅行團都是在羅興亞難民危機發生後才組織而成,難民危機當時已成為國際新聞。獨立媒體幾乎無法進入若開邦北部,因此即使會被政府監視,仍有許多人抓住了這個實地報導的機會。
然而,至今我仍不明白當時實際上由翁山蘇姬(Aung San Suu Kyi)領導的民選緬甸政府,為什麼要舉辦這些旅行團。
雖然我們的行動受限,我們的參與確實也讓緬甸顯得公開透明、無所隱瞞,但是這些旅行團實際上是失敗的政府宣傳。最終,這些旅行團成為緬甸軍方在若開邦施加暴行的提醒,而民選政府對此束手無策。
若開邦北部位於緬甸西部綿延的邊界旁,幅員遼闊。我們搭車數小時,在武裝人員的護送之下往北開往孟加拉邊界,我們看到一個又一個村莊被系統性地徹底摧毀、夷為平地。我記得我看到一間房子只剩下門框還立著。
「他們為什麼要給我們看這個?」我不斷問自己。
在一片空地上,我們被帶到一間給遭遣返的羅興亞難民使用的小型樣品屋。2017 年 8 月 25 日,羅興亞武裝份子發動的一場攻擊,成為針對少數民族大規模「清理行動」的藉口,之後幾個月內,有 74 萬羅興亞人逃到孟加拉。
但空地上只有少數幾棟類似的新樣品屋。在遠處,我看到其他幾棟被毀的房屋。重建工作本身似乎是有目的的半調子工程,原本就無法達成任何成果。
暴力的陰影無所不在。一名記者參加的旅行團比我早,拜訪的地區和我一樣,他說他把手放在一間燒焦房屋內的木櫃上,因為火災才剛發生,木櫃摸起來還是燙的。另一組旅行團的採訪車遇到一群正在燒毀羅興亞房屋的人,無預期地造成反效果。
2021 年 2 月,在對羅興亞人發起軍事行動超過 3 年後,同一支緬甸軍隊發動政變。他們從逮捕民選領導人翁山蘇姬開始,即使她在 2019 年國際法院審理甘比亞提起的種族滅絕案件時,曾賭上自己身為人權領袖剩餘的國際聲譽,親自為軍方的行動辯護。
恣意拘留了翁山蘇姬和多數資深民選領袖之後,軍方開始處理愈演愈烈的示威行動,前述領袖則被拘留至今。目前已經有 6,000 人死亡、2 萬人被關押在緬甸監獄內,更有超過 300 萬人因武裝衝突而流離失所,其中有將近 40% 是兒童。
至今,關於緬甸軍方為何發動 2021 年的政變,或是他們為何要拘留翁山蘇姬這位具影響力且曾在國際舞台上為他們辯護的人,沒有人能給出可靠的答案。軍方仍大幅控制緬甸的政治、社會和經濟;他們沒有必要這麼做。
但如果沒有任何軍事領導人為羅興亞危機負責,那麼當他們變得更加大膽,繼續實施進一步的虐待行為,或者羅興亞人繼續受到迫害時,我們就不應該感到驚訝。
這就是為什麼上個月發生的事情可能徹底改變緬甸。2024 年 11 月 27日 ,國際刑事法院檢察官辦公室要求發布敏昂萊(Min Aung Hlaing)的逮捕令,這位緬甸將軍負責 2021 年政變和 2017 年羅興亞驅逐行動。國際特赦組織和許多其他權利團體長期要求調查敏昂萊在緬甸暴行罪之中的角色。
當此項要求一如預期地獲得批准,國際社會就必須確保敏昂萊被逮捕,並被送至海牙的國際刑事法院。
如果做不到這些事,就會表達出——對於起訴國際法罪行的態度十分鬆懈——這樣危險的訊息。這也會強化緬甸的這種觀念:國際社會無力幫助緬甸。
該做的事還有很多,這就是為什麼國際特赦組織持續呼籲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將緬甸整體局勢提交至國際刑事法院檢察官。但是我們必須認知到國際刑事法院當前事件的重大意義,不得淡化或忽視此事。因為羅興亞人的正義,就是緬甸的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