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門三七慘案:難民家屬首度來台尋求真相與和解
現居挪威的越南難民家屬陳先生(Tran)在1987年「三七事件」事發後,首次跨海來台尋求真相與和解,並在國際特赦組織台灣分會、監察院高涌誠委員辦公室、台灣紀錄片導演朱賢哲與台灣詩人鴻鴻的協助下召者會,要求國防部重新調查、完整公布事件真相,並呼籲政府盡速通過《難民法》。
越南難民家屬遠渡重洋來台悼念
首次來台尋求真相與和解的越南難民家屬陳先生(Tran)在記者會上展示親手製作的紀念牌,並表示:「我來這裡並不是為了譴責政府或任何個人,我充分了解歷史錯誤的原因。我相信台灣政府和人民,出於人道主義和對人權的尊重,會採取具體行動安撫受害者的親屬,而我希望取回從受害者那裡收集的證據。」
記者會開場時,陳先生以及其他三位自越南來台的越南難民家屬與現場來賓共同為受難者默哀一分鐘。
陳先生主張當年他逃離越南時,他與家人雖搭乘不同的船隻,但都循同樣路線——先到汕頭再到廈門。1987年4月當他停留停廈門時,當地人警告他們,一個月前台灣槍殺了兩艘越南難民船。而這與監察院的「金門烈嶼駐軍槍殺約20名越南難民」調查報告內容有多處吻合。
記者會上,監察院高涌誠委員重申該事件中,我國政府違反國際人道法及國際人權法中的「不遣返原則」,並表示:「我國國軍應以此為鑑,重新建構國軍有關聯合國難民地位公約及國際人道法相關規定之教育制度,以符現代民主法治國家之最低限度法遵標準。」
高涌誠委員說:「國防部應對於『三七事件』重啟內部調查,包含完整的事件真相,並尋找監察院當時未能取得之案件資料及證物、遺物,公諸於世,或返還家屬。並應於6個月內提出完整的行政調查報告。」
力促台灣於今年通過難民法
國際特赦組織台灣分會邱伊翎秘書長表示:「首次有與該事件相關的難民家屬願意遠渡重洋,從遙遠的挪威來台尋求真相與和解。我們希望國家能重視轉型正義,在面對歷史過錯時重新啟動調查;另外,我們也希望國家能正視台灣長期缺乏《難民法》的缺陷,並在今年通過符合國際人權標準的難民法案。」
「台灣雖不是《1951年難民地位公約》及其《1967年議定書》的締約國,但台灣早已把許多聯合國的人權公約,透過施行法的方式變成國內法,包括《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因此,台灣早有義務遵守《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中的『不遣返原則』,也絕對有能力施行《難民法》。」
難民家屬陳先生提到民主價值,以及難民庇護制度的重要性時說:「1987年烈嶼事件的24人,他們犧牲了自己來告訴我們民主與專制的區別,所以讓我們保護這個民主,並使其更加堅固;最後,我想說,那24個不幸的人第一次在金門被拒絕,第二次在烈嶼被拒絕。這是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我代表他們,請求台灣政府和人民,讓他們把台灣視為他們的第二個也是最終的家園,請不要再拒絕他們。」
三七慘案:金門戰備規定下的亡魂
1975年南北越統一後出現了逃離越南的難民潮;1979年中國攻打越南後又出現了新一批的難民潮。其中,許多逃往國外的越南難民先乘船前往中國再轉往台灣,欲在金門靠岸尋求人道及庇護協助。
1987年3月7日,約20名無武裝越南難民乘漁船至金門烈嶼東崗求救,遭金門防衛司令部(小金門守軍)執行「格殺勿論」軍令,致孕婦、孩童及年長者等全數遭槍殺。此為外界所知的「金門三七慘案」或「三七事件」。監察院高涌誠委員於針對該事件重啟調查,並於2020年發布「軍法審判76年3月7日金門烈嶼駐軍槍殺約20名越南難民」調查報告。
監察院的調查報告指出,1980年代起,國防部對於前來台灣尋求庇護的越南難民採取驅離、逮捕、全數遣返或擊殺之令。其中,許多受難者不僅在防區上岸即被擊殺,其屍體更被就地掩埋或沉屍海中,至今尚無確切的受難者數量,又因相關證據的缺失導致真相仍舊未明。監察院在調查報告發布後要求國防部「檢討改善情形,仍須持續定期追蹤」。
台灣紀錄片導演朱賢哲表示:「我們紀錄片的拍攝,除了表達對在『三七事件』中失去生命的越南難民的悼念與尊重,也希望表現出台灣對自身歷史的責任感和反思能力,以顯示出台灣在面對過去的錯誤時,願意坦誠以追求正義來面對承擔責任。這種歷史責任感,將有助台灣在國際社會中樹立一個誠實、透明、追求民主正義的國家。」
為了感念「三七事件」受難者,台灣詩人鴻鴻朗誦悼念詩詞〈霧沒有聲音——悼三七事件亡魂〉。「人不是生來逃亡的,人是生來相愛、相依靠、享受今日的紫蘇粥、為明日的溫暖和清涼而種植樹木的;人不是生來殺戮和被殺戮的,人是生來將陌生的世界,變成熟悉的家園的。」
詩人鴻鴻說:「『三七事件』是死者的悲劇,也是那些奉命開槍的士兵的悲劇。不能只推說是戒嚴時代的因素,而應該反省台灣的法令,對於外來者/難民的不友善,以及軍中的人權教育是否流於形式。」
國防部亦推派代表出席該記者會,而越南裔受難者家屬陳先生也將在會後於8月9日、8月10日兩日在監察院語國防部的陪同下前往事件發生地進行悼念。而陳先生也表示希望台灣能夠為這些受難者豎立紀念碑,以讓後人知道這段歷史並避免類似的悲劇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