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看不懂中國人在網路上說什麼?

 

在中國的社群媒體瀏覽資訊,僅僅認識中文是不夠的。

由於網路審查的存在,中國網友們創造出一套新的詞彙用以討論「敏感議題」。而這套詞彙在與審查機制的博弈中不斷更新升級,令沒有身處其中的人越發迷惑。

 

文/叉奶魚

一場新型冠狀肺炎可以讓多少詞變為敏感詞?

新型冠狀病毒爆發之後,由於官方瞞報資訊、物資分配不公、政府處理危機效率低下,引起了人們的普遍不滿。為了「控制和引導輿情」,官方審查機制開始將新一輪的詞彙列為敏感詞。

最開始,網友發現「武漢」和「湖北」這兩個詞在微博上被限流,即如果你的微博內容含有這兩個詞的其中之一,那麼只有少部分人能夠看到這條微博。

被限流的原因可能是由於許多未被收治的肺炎患者在微博上公開求助,和官方「應收盡收」(收治所有病患)的口徑不符,又或是出了其他批評政府的聲音,有損政府形象。

網友立刻用“wh”和“hb”代替了這兩個詞,它們分別是湖北和武漢的拼音首字母,大家很容易便可以理解。

此外,隨著公眾對紅十字會(紅會)物資分發能力及公平性的質疑愈演愈烈(根據規定,所有民間捐贈必須通過紅十字會,但後者一直不被民間信任),紅會也逐漸成為可能會被限流的敏感詞,所以網友用“red ten”代替紅會。

同時,很多熱心捐贈的網友發現自己捐往定向醫院的物資被紅十字會攔截收走,「物資被紅了」或者「歸紅」也成為近期的熱門新詞。

在這次疫情爆發早期就發出警告,卻被公安局以「造謠」為由訓誡的李文亮醫生去世那幾天,網友在微博上發佈訓誡書中的內容「你能做到嗎?能。你聽明白了嗎?明白。」隨後被微博刪除,但網友將內容改為了更有反抗意味的「不能不明白」,一度刷屏。

 
 

也有一些目前還不是敏感詞,卻是為這次疫情創造出來的新詞。比如,“F4”,F4原本是這個世紀初風靡中國的台灣男子組合,在這次疫情中,這個詞用來指湖北省省長,省委書記,武漢市市長和市委書記四人,公眾普遍認為他們應該為此次疫情負直接責任。

那些不能/不敢說出口的詞

除了這次疫情新創造的上述詞彙之外,中國網友在日復一日的網路審查中,已經習慣了用一些別的詞彙來替代可能遭到審查的敏感詞彙。

最常見的就是“zf”,拼音所寫,代表「政府」;“jc”,代表「員警」;「國寶」或者熊貓頭像(中國的國寶是大熊貓),代表國內安全保衛,是中國的一個警種,用來維穩;用《1984》中的「真理部」代替中央宣傳部;用「梯子」(與「翻牆」有關)或「越南粉」(Vietnamese pho noodles,首字母縮寫)代表能夠突破中國網路防火牆,流覽外網的虛擬私人網路絡VPN。

涉及敏感事件的詞彙,也是被審查的重點對象。「六四事件」被網友變著法地創造新的替代詞,「5月35日」,「4月65日」,「民國87年」,「8的平方」等。

這樣的審查制度下,總會鬧一些笑話出來。

前段時間知乎(相當於Quora的網站)上有個問題「如何徹底清洗細頸瓶」被莫名其妙刪除,原因是細頸瓶和習近平的發音相近。

 
 

還有一位家長曾在微博上抱怨自己的孩子「學習不好」,原文也立刻被刪除。是啊,人人都在「學習強國」(一個官方app,名字含有向習近平學習的意思)的時候,你怎麼能說「學習不好」呢?

 

活在這樣的審查制度下是一種消耗

中國的主流社群媒體已經全面實行實名制,隨著這幾年公民社會被打壓,網路審查的加緊,想要在僅有的網路空間中討論公共議題,就只能頻繁地使用新詞來代替原本的詞彙,討論變得越來越娛樂化,越來越語焉不詳。

明確地提出訴求,或者指名道姓地評論某位當權官員,在中國的社群媒體上,已經變得越來越不可能。就像李文亮醫生去世的當晚,微博上出現了一個超級話題「我要言論自由」,很快就被審查機制拿下,徹底刪除,相關帳號也被封禁。

這導致網友的自我審查越來越多。審查機制的高明之處是它永遠不會告訴你,哪些詞是敏感詞。也許此時是,彼時又不是;對不同帳號,監控力度也不一樣,也許你不能發,別人卻可以發。所以網友只能小心翼翼,為保安全,不斷縮小自己的言論範圍,避開那些可能觸發審查的話題。

大家不得不花費精力和審查機制博弈,大批有才華有抱負的記者、學生、學者和行動者,把智慧和想像力用在尋找僅存的言論縫隙上,把每個詞句寫得充滿隱喻卻又能讓讀者明白。如果不小心被「炸號」,則要重新註冊,在茫茫網路空間慢慢找回自己的讀者…儘管那些創造出來的詞彙很精彩,讓人捧腹,但原本可以用於深入討論的時間和精力,就這樣消耗在了和審查機制兜圈上。

說什麼怎麼說被限制了,想什麼怎麼想自然也會受到影響。只有當「說」不再如履薄冰、反覆掂量,「想」才能無所畏懼、自由多元。這一天,什麼時候才能來到呢?

※本文由合作撰稿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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