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為何土耳其逮捕IT講師對我們有影響？

2016年3月4日，民眾在土耳其日報Zaman位於伊斯坦堡的總部前示威以表示支持，一名男子高舉著海報。© OZAN KOSE/AFP/Getty Images

作者：國際特赦組織科技與人權顧問 Tanya O'Carroll

Ali Gharavi及Peter Steudtner遭到逮捕並非一場意外。

當Ali Gharavi與Peter Steudtner的同事得知，Ali Gharavi與Peter Steudtner在土耳其與其他6名著名的非政府組織代表一同遭到逮捕時，他們以為這只是一場誤會。瑞典籍的Ali是一名IT策略顧問，而來自德國的Peter是非暴力與福祉講師，他們當時正在伊斯坦堡一場例行的工作坊為參與者進行培訓，他們之前也曾多次遠至墨西哥、巴基斯坦等國家舉辦相同活動。這是他們首次因自己的工作身陷警局。

然而這兩名講師遭到逮捕並非一場意外。被警方拘留12天後，7月初時他們與其他四人一起還押候審，其中包括國際特赦組織土耳其分會秘書長İdil Eser。他們被指控與恐怖組織有所關聯，而他們不僅得面臨這毫無根據的荒謬控訴，還有漫長的審前羈押得熬。

Ali與Peter舉辦的工作坊，基本上聚焦於促進人權捍衛者的安全與福祉，同時也涵蓋數位安全議題，即如何在網路上保護自身安全。這使工作坊成為土耳其當局的眼中釘，近來土耳其政府愈加無法容忍任何異議，而且很可能在兩名講師一入境土耳其時便鎖定了他們。Ali與Peter遭逮捕一週後，一則刊登於土耳其國營日報Türkiye上的社論以令人不寒而慄的口吻坦承：

「情報單位從工作坊的籌畫階段就開始追蹤……他們知道關於工作坊的一切細節。」

Ali與Peter被形容成策畫「暴動」的陰謀家，而關於「行動裝置安全性、安全的應用程式與通訊方式」等培訓內容則被引為證據。這些指控相當可笑。Ali是我大學時的朋友，這些年來我有幸參與過一些他舉辦的工作坊，和土耳其政府想像中的「高科技祕密培訓」大不相同，這些工作坊只是討論一些在網路上保護自身安全的基本原則，一些簡單有效的措施，例如在社群媒體上使用雙重驗證及高強度密碼。

保護敏感資料，阻止別人監控或取得它們，是現代社會工作中至關重要的一部份，而對為人權工作的人們來說，由於很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國家監控目標，網路安全更是加倍重要。2016年7月土耳其試圖暴力政變後的一年來，土耳其的人權狀況急遽惡化，人民許多基本權利受到傾軋。當言論自由與人權工作被重新定義為犯罪行為，報社、大學與非政府組織因此損失了大量員工。

Ali與Peter被捕入獄便是最新跡象，顯示政府的搜捕網絡正在擴大，連技術人員也不放過。

他們被捕一週後，政府對超過100名IT人員發出逮捕令，其中包括土耳其科學研究委員會TÜBITAK及電訊管理局的前職員。

土耳其當局長久以來一直對網路通訊抱持猜疑態度，屢次封鎖社群媒體，例如臉書、推特、Youtube及其他數千個網站。2015年土耳其政府逮捕三名被懷疑參與恐怖主義的VICE記者，僅因他們使用了加密軟體。

然而土耳其政府並非排斥這些高科技，反而很快開始利用數位通訊所提供的監控管道。令人憂心的是，作為對線上雜誌Motherboard要求資訊自由的回應，英國國際貿易部（Department of International Trade）7月初時公布的資料顯示，他們在2017年第一季，便將電訊攔截軟體授權給一個土耳其的執法單位。有鑑於當時土耳其政府仍強力掃蕩、肅清異己，授權該軟體的使用許可明顯地違反了現行規則。最起碼英國政府也應該堅持獲得土耳其政府的承諾，保證這個軟體不會用於任何針對人權活動的鎮壓行動中。

數位安全與資訊加密並不只在土耳其受到攻擊。科技讓人們有更多表達意見自由的方式，但相應的抵制也正在增強，許多政府封鎖了確保通訊安全的應用程式，或將使用者視為罪犯，以便消音它們不喜歡的言論。

埃及與阿拉伯聯合大公國之前皆封鎖了加密通訊應用程式Signal，而摩洛哥有7名記者正面臨審判，只因為他們主持了一個公民記者培訓計畫，教導參加者如何用智慧型手機應用程式匿名發言。隨著愈來愈多人權工作轉移至數位領域，攻擊、噤聲人權工作的手段也不例外。

土耳其當局逮捕工作坊參加者的行為，正無意間證明了數位安全及加密是何等重要。土耳其人權狀況惡化得如此迅速，正好打臉了「沒什麼好隱瞞的人不需要捍衛他們的隱私」這類論調。況且你的一舉一動是否值得隱瞞是由政府決定，而就如處境維艱的土耳其公民社會所發現到的，政府可說是相當任性且反覆無常。

當Ali與Peter被警察拖走時，他們正在教導、協助土耳其人權捍衛者在一個懾人且不斷變化的新環境中，了解並保護自己的數位權利。他們遭到逮捕一事提醒著我們，沒有人負擔得起輕忽網路隱私的代價，而我們的智慧型手機及筆電螢幕，正在變成人權戰場的新領域。

※本文原先刊登於線上雜誌Motherboard